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綁著枷鎖的蝴蝶(小說) / 詹雅茹

        那一天,我和死神簽下了約定……
        說起我,我是個不折不扣的老煙槍。起初,我只是不停的咳嗽,後來,越來越嚴重,連晚上睡都睡不好。隔了幾個月,甚至開始咳血,雖然心裡總是「毛毛的」,在一方面不願接受事實,一方面又擔心家中經濟狀況下,我選擇繼續工作,不去理會身體發出的警訊。
        就這樣,又過了一年。我的健康狀況越來越差,有時連走路的力氣都沒有。這一天,我接到老闆通知,要連夜加班趕工。深夜,我和同事走到了停車場,感到有些不適。我氣色很不好,無力的說:「老陳,麻煩你載我回家好嗎?」
        「好吧!多注意一下健康呀!」老陳答道。
        半路上,我覺得天旋地轉,手腳都不聽使喚了……
        我不停的呻吟著「噢!我的胸部快喘不過氣了……」
        老陳覺得我不太對勁,就一路狂飆,把車子駛往離公司最近的欣仁醫院。雖然我想說「喂!別開這麼快嘛,又不是要趕投胎!其實我已經好多了……」但是我的嘴巴重的像鐵塊似的,怎麼樣都吐不出一個字來!
        後來,我昏昏沉沉的睡著了……只聽到一些飄渺的聲音。
        「快快快!把他搬到3號病床!」
        「趕緊送到急診專用斷層掃描室做胸部檢驗!」
        「嗯,這看來情況不太好。」
        「請家屬盡快趕過來吧!」
        「給他注射點滴藥物,先讓他穩定再說。」
       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,我醒來時,發現我已經躺在一張病床中,身體被插了兩三條管子,怪不舒服的。窗外下著滂沱的大雨,媽媽坐在旁邊的椅子上,見到我醒了,緩緩走過來,問:「你有沒有好一點?」「嗯,有」但我更急著問:「我現在到底怎麼了?為什麼我還不能回家,還被插了那麼多管子!」我的語氣帶著一絲的怨氣。說到這裡,媽媽掩面哭了起來。
        「醫生說…」她哽咽了許久,我卻一再的逼問她,媽媽模糊的說「你得了肺癌!」聽到這裡,我的美夢全部變成泡影,原本我最擔心的事居然成真了……「而且…已經到了晚期(末期)了。」天啊,這對任何一個人來說都是晴天霹靂的消息,我第一次感到那麼的無助,那麼的灰心,那麼的恐慌!我已經沒有活下去的勇氣了。我想著:「癌症末期,唉!我已經沒有救了,我是一個離死亡不遠的人。」
        「我還有好多未完成願望,我還沒享受到人生,怎麼辦?」
        「我才年紀輕輕,絕對不可以死!」
        「我還有好多事沒做完,怎麼可以這麼輕易就離去!」
        「而且…我不甘心!我不向死亡低頭!」
        我想到我可愛的孩子「我一定要留下一些值得讓他們回憶的事。」
慢慢的………我又沉沉的睡了。
        由於健康狀況每況愈下,我再也走不下病床,也因為癌症已經產生遠端轉移,我被轉到了安寧病房。每日早上,醫生總會來問:「你今天覺得舒不舒服?」或是「你的感覺有沒有好點兒?」我真是聽都聽膩了。不過我的家人每天都會輪流來陪我,只要看到他們,就會覺得死而無憾。
        「爸爸,我們什麼時候可以去海邊玩?」兒子翊小聲的問:「還有,等你病好了,要再陪我放風箏喔!」我再也聽不下去,難道我要對他說「我的病永遠不會好了?」
        雖然我所剩的殘日已不多,我仍決定要完成翊的心願。
        在一個出太陽的冬日,也是翊生日當天,我向院方「請假」,坐著輪椅,和家人一同前往海邊,希望留藏給兒子最珍貴的記憶。
        「爸爸,快來看我做的城堡嘛!」我推著輪椅過去「翊,你蓋的很棒喔!」又是一陣心酸。聽著徐徐的海風,我知道,我活的很有價值。
        「爸爸,你看,有好多貝殼!」
        「……嗯,很漂亮耶!」
        「一起放風箏吧!」
        「風箏飛的好高,好高,快要看不見了。」
        「來!一起拍張照片吧,笑一個!」
        回到車上……「爸爸,我有一個東西要送你……」翊從口袋掏出一張折的破破爛爛的紙,我一看,原來是一張祝福卡,寫著「爸爸祝您早日康復」幾個歪歪扭扭的字。我很感動,強忍著眼淚:「爸爸會努力趕走病魔的!」
        但是,我並沒有實現諾言,我的身體越來越差。我很不習慣這些日子,彷彿大夢初醒般,搞不清楚狀況,我不能接受事實。很後悔踏上抽煙一途,如今,我的靈魂被困在軀殼裡,我是一隻被綁著枷鎖的蝴蝶!
        有時,我的身體會很痛,但我卻只能發出一點支支吾吾的求救訊號。有時比較粗心的人,就會當作沒聽到,轉身就走。我氣憤的想:「你們這些人是聾了嗎?」「等到我哪天爬起來,我就不需要你們這些遲鈍的人來照顧我了!」
        另外,經過醫生研判,我已經活不久,所以,我決定要多陪陪家人,多關心孩子。
        一天,翊說:「爸爸,我知道你以後可能要去很遠很遠的地方,永遠都不回來了!」
        「……嗯」我不知如何回答,我猜一定是媽媽告訴他的。一會兒我坦承了「爸爸的病很嚴重,所以要被帶去另外一個地方。」翊呆呆的聽著「我不讓別人把你帶走!」「不可能的。這樣吧!爸爸在走之前會送你一份禮物。」「一言為定?」翊伸出了小指頭要我和他打勾勾「沒錯!一言為定!」
就這樣,我又和家人促膝了一個晚上,我的心情已經由害怕轉為信心,我有充足的心理準備迎接死亡!從此,「死亡是人生必經的歷程」這句話成為我安慰自己的座右銘……
        夜裡,我爬起來寫了一封信,也請一位友人替我畫了一幅畫……
1月中旬,我昏迷了,但是我的腦子有時還是清醒的,到了這種地步,真是尊嚴掃地,我知道家人們已經背著我在準備「後事」了。
        在一個陰濕寒冷的夜晚……
        「醫生,我兒子還有救嗎?」「我先生怎麼樣了?」手術室外談話聲異常的大。
        「抱歉,我們已經盡力了……」
        翊找到了爸爸送他的畫及信。那畫中,繪著一個爸爸及小孩,在海邊散步,信上寫著:「翊,爸爸已經去了一個很遙遠的國家,但是爸爸的精神永遠與你同在!」這個秘密,保存在翊的心中,直到永遠……永遠……。
     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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